耶律洪基认得字,城里张榜布告说发放赈灾粮食,但城里城外没有半点赈灾窝棚的痕迹,一家四口的生计只有沿街乞讨,他终究敌不过腹内如焚,而且现在乞讨的也不是耶律洪基。
豪门大户紧闭大门,家丁奴仆拿着武器牵着恶狗守在门口,挑挑拣拣买走难民手里六七岁的小姑娘小男孩。饥民们争先恐后的卖儿卖女,倒不是为了那点钱,卖进去的小孩就绝对饿不死了。
哥哥因为长得太丑,没卖进去,到叫一个武馆的馆主买走了。
那馆主原本看上的是耶律洪基,看他与众不同,妈妈和奶奶没舍得卖掉最小的,就退而求其次,把能分点剩骨头剩肉的看起来强壮一些,不像其他人那样近似骷髅的哥哥买走。
耶律洪基在记仇名单上加上这些大户人家的名字和地址,打算将来有朝一日成就了王侯霸业,把他们全家杀光,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只有些好心的民人施粥给灾民,勉强没有饿死,在青黄不接的春日又回到故土。
茅草屋塌陷了大半,重新修缮起来,靠着卖掉哥哥的钱和野菜、榆钱,炕洞下面存的一罐米,勉勉强强活到夏天,瓜果丰盛的季节。
耶律洪基只能去拉犁,打猎不够缴纳赋税的,他又需要钱来置办真正的刀子和弓箭。
辛辛苦苦整年,幸运的避开了水旱蝗灾,好不容易丰收,黄澄澄的谷子堆了满地。
柔然人打了过来打草谷,抢走了全村所有收成。
耶律洪基上次涌起这么深的恨意,还是传闻萧观音和乐师有染:“我要去投军。”
“胡闹!”瘦小枯干的两个女人异口同声:“你还不到十岁!”
“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去投军,这三亩地就得被别人抢走!”
之后的日子里,柔然频繁的来打草谷,消息从边境传到县,又从县下乡,大伙才知道是因为边关守将被皇帝换掉了,新来的这个是个著名草包马屁精。
边境线一点点推到他们所在的小村,旱灾也来了。
在地里的庄稼完全枯死之后,一家三口又开始逃难,原本想去投靠在武馆当学徒的哥哥,走了数百里,却得知那座武馆的几百号人都牵扯进一桩冤案,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发配充军的不知去向。
又往京城方向逃去,这数百难民走到哪了都是人厌狗嫌。
大户人家依然在收买奴仆,七八岁买进来就能干活,到了十四五岁按照姿色技艺分类,每一个人都能榨取数百倍的利益。
耶律洪基见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偷偷捡了一把小刀,以小小年纪做起了杀人劫财的勾当。很可惜人人都知道这是乱世,不论贫富都不敢落单行动。
他用了好几天时间蛰伏,终于完成了盗马、杀人、劫粮的完美操作,还收获了一小包散碎银子,牵着马回到一家人栖身的城外窑洞里,得意洋洋的掏出一包干粮丢到老太太面前,看了一眼地上堆的蘑菇:“我娘呢?怎么没看见她。”
奶奶平淡的说:“你娘把自己卖到菜人市了。”
“什么??”耶律洪基一向寡情,对这个长得丑脾气又不好还胆敢打自己而且做饭特难吃的妈没一点好感,只是在艰难求生的这些年中,不可避免的有了些许感情,一起挨过饿受过苦的感情,有她在旁边唉声叹气也算一户母子:“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你怎么不拦着她?”
奶奶:“我倒是想把自己个儿卖了,人家说我老,没有肉,不要。”她艰难的动了两下,扯出沉甸甸的五吊钱:“你拿着钱回去,把今年的赋税交了,明年自己个儿好好种地,只要年景好,柔然不打过来,要不了两年,你就能攒钱娶媳妇,置地。我知道你心野,可你要是不回去种,三亩地叫别人占了…那可就一点指望也没有了。你爷爷当猎户叫狼给吃了,你伯伯,你爹爹都是打仗死的,唉。”
老太太闭了眼睛,突然就没了声音。
耶律洪基起身就要去菜人市找一找,将来自己重新创建大辽,册封太后的时候不能叫她尸骨无存,皇帝的妈叫人炖了吃,也实在是颜面无光。
他现在身量远远比不上之前,又矮又瘦,还没费力爬上高头大马,突然被倒卧在地上装死的尸体刺中脚踝,数个形同尸体的饥民爬起来,虎视眈眈的围了过来。
耶律洪基手里还抓着刚刚扔在老太太面前的一袋子饼,还是白面饼,还不慌乱,左一个又一个丢了出去,饥民就如同恶狗饿狼追逐骨头一样猛扑过去。
一个个都成了猎物,被他信手劈砍,杀的干干净净。
在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腿,刺入机理的竟然是一根腐烂发黑的断骨。
“完了。”这条腿都会烂,缺医少药根本活不了。他试着刮骨疗毒,但最重要的是先把饼吃光,把酒喝光。
……
萧远山突然出现,品评此情此景:“丐帮帮主也该教人学点好的,怎么不讨饭改成明抢了?”
乔峰心态良好,别人骂到脸上都能熟视无睹,更何况是亲爱的老父亲,又只是淡淡的讥讽:“爹爹!太好了,今日更稳妥了。”
“哼。”萧远山转过脸来:“小郎君被叫花子诱拐至此,做这些勾当,你家里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