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眼,地上已是横了不少尸体,所谓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姜怀央一人被围在中间,却丝毫没有势弱之象。
他背对着她,手持从贼人那边顺来的弯刀,立在贼人之间,脊背端直。那利刃闪着寒光,看得人心惊不已。
她虽然瞧不见他的神色,但她几乎能想像出他唇角噙着冷笑,白玉般的面容上,溅了贼人的鲜血的模样。
那贼人一步步向她逼近,她不及多想,失声唤道,“陛下!”
尸堆之间的那玄衣公子果然回首,只是来不及了,耳边传来了木香一声惊呼,她转脸一看,身后是一长长的陡坡,木石林立,不知尽头。
她伸手想拉木香,两人的指尖恰好擦着错过。
再看那贼人,阴恻恻地勾唇,口中吚吚呜呜不知说了什么。只是看他神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干净的词儿。
他的露骨的目光看得她浑身难受,眼见他伸了手来,阮玉仪下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
她踩空了,一瞬间脑中唯有空白。
她的身子撞上树干,又继续往下滑去。剧痛从她的背后裹挟上来,但这样的情状并未持续多久,她的胳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而后被卷入一个怀抱中。
昏暗的视线中,她只能看见眼前之景在不断颠倒。
耳边偶有几声低低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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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仪是伴着剧痛转醒的,一睁眼,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她斜依在一树干上,支起身子,手下触碰到的不是厚实的雪,而是带着些体温的羽锻大氅。
“醒了?”
姜怀央屈膝坐于她身侧,见她醒来,探了探她的额心,没有摸到异样的温度,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她反应了一会儿,眼前的境况才真切地一一出现在她脑中。
她环视四周,问道,“木香可也在?”
树的另一侧传来闷闷的一声,“小姐,这里。”阮玉仪探了眼,见她只是有些擦伤,并无大碍,才缓出一口气来。
只是且不说无衾无食,亦不知温雉等人何时寻来,就是这大雪天,一直待在此处不动也终究不是办法。他们唯有先找到附近的村庄作落脚处,才能再做他想。
因几人动了身,不再多作逗留。
雪积得分外厚实绵软,每一脚下去,俱是陷到小腿肚,阮玉仪走得艰难,不知不觉间,便落了姜怀央不少。
她抬眸看了眼,抿了抿唇,将自己的脚从雪中拔出,打算继续往前。
他走着走着,身侧的小娘子便不见了身影。他停住步子回首,果真见她在和那雪挣扎。他向她伸了手去,小娘子搭上来,人儿就被从雪中拉出,不受控地撞入他怀中。
也不知是磕到了鼻梁还是怎的,她眼中微微氤氲了雾气。
她挽着他的手,步子不停,却是垂眸暗想,若是他们再走不出去该如何?
天色愈渐暗了下来。两人的衣袖相交融着,走动间,身躯不时轻轻碰到。
抬眼望去,漫漫白雪,几乎要连至灰暗的天边。
不知尽头,不知方位。
雪珠儿裹挟着一层浓重的绝望,将她攫住。徒步太久,她腿上有些酸软,捉着他胳臂的手也松了些力道。
明明累得厉害,明明知晓她只要开口,大约也能叫几人停下来歇上一歇,可她偏生紧抿着唇,不肯喊一句。
“公子,夫人,前边——”木香哑声道。
她抬眸看去,压着厚厚白雪的林间,悠悠升起几缕炊烟。
袅袅然,催人泪下。
第211章 款待
木香上前叩门,三轻一重,叩毕后,退开几步。
来开门的是一名姑娘,荆钗布裙,肤色稍黑,一双眼眸却如山涧溪水,花上朝露般,是不染纤尘的清澈,一瞧便知是好山好水里养成的姑娘。
“你们找谁?”她嗓音一如想像中清亮。
木香因三两句解释了情况。
那姑娘眨了眨眼,回头高声唤,“娘!”
昏暗的屋中,一老妇人佝偻着脊背走出,手上还拿着菜刀,一面往衣裳上抹着手上沾到的油渍。看到眼前这般款段的人,“哎呦”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还拿着刀子,忙往背后藏。
“娘,”那姑娘解释道,“这三位在这附近迷了路,希望暂时在咱这儿歇息几晚。”
那妇人没有多少迟疑,让出了身子,笑道,“今岁这雪也的确是糟心,几位甭站着了,外头凉,快些进来躲躲。”
阮玉仪淡笑谢过,一面往里走。
姜怀央则跟在她身后,经过那妇人时,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了。
到底是乡里人,没多少心眼,见几人锦衣白面的,不似恶人,也便让他们进去了。妇人交代了几句,又回了灶边。
里边的空间有些逼仄,黑沉沉的像是要压下来。柴禾灶台几案,俱都一眼能望尽了,唯有卧房还算是有个遮挡。
那姑娘引几人在平日里吃饭的几子边坐了,欢欢喜喜地一人给端了杯热汤来,“我们这儿真是许久不曾有正经客人来了亦不曾有什么好招待的,几位将就着喝些,搪搪雪气。”
阮玉仪垂眸看了手中的杯盏一眼,里边并无什么茶叶干花,只是些开水。她抱着呷了几口,身上才渐渐回暖。
“真是叨扰了。”她呼出一口白气,自报了姓名。木香见状,也道了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