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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熬过来的呢……我完全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商泊云痛意更深。

    “就那么熬。反正治疗都不会结束。不过,我其实想过自杀。”江麓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治疗室没有锐器,洗澡的时候,他把自己往浴缸底下沉,濒死感缓解了他的焦虑,痛苦可以从精神转移到身体。

    他一度有些上瘾。

    “先别生气了。”江麓感觉到商泊云的手指在收紧,最终却只是潦草地穿过了他的发隙。

    “二十六岁的时候,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出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安抚,“那时我太过年轻,以为这世上除了玉石俱焚以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然后我去了一次教堂。”

    “你信这个吗?在壶山寺的时候,陈彻才是最诚心的那一个。”商泊云试着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当然不信教,宗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上帝或者佛陀,都要听我的‘忏悔’,宽恕我的原罪、业障。”

    “神父讲到伊甸园的故事时,我突然想起了你。亚当和夏娃明知上帝的警告,依然吃下了那颗苹果。我发觉我也同样渴求你,犹如渴求伊甸园的果实,尽管,我知道吃下去就会被惩罚。”

    曼彻斯特的一切都灰蒙蒙的,让他觉得压抑。

    治疗带来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异国他乡,亲友皆远去,谁都不能依靠。

    “活着才能去赎完罪,活着才能再见你一面,所以我最终通过了医生的测试,然后回到了长洲。”

    只要他不承认,谁能辨别他到底是否还喜欢男人——只是这样也就注定无法和商泊云坦言自己的心意。

    “我从不敢去奢望能和你真正在一起。高中的时候,我处理不好我们之间针锋相对的关系,而且我也不能像别人一样去爱人。”

    “可是,你来到了我的十七岁。”江麓用尚算完好的那一只手抱住了商泊云,抱得很用力,牵扯到伤口,他也不在乎,就像要把自己整个埋进商泊云的身体里一样。

    他终于爆发出痛苦,眼泪也流了下来,将商泊云的胸膛浸润得潮湿。

    温热的泪水仿佛能够烧灼肌肤,商泊云咬着牙,压抑着怒火,将江麓整个人都紧紧拥住。

    “过去的那些年,我像是丢了一根肋骨,然后,你让它重新长了出来。”

    商泊云听见江麓哽咽的声音。

    第90章

    从前, 有一只小狗,它横冲直撞气焰嚣张,天气永远很好, 狗生永远像在旷野一样。

    然后, 这只没心没肺的小狗碰到了一只猫。

    猫猫冷淡而傲慢,看起来不好亲近, 它只是伸了下爪子, 对方就炸起了尾巴。

    它和猫是天敌。

    小狗多方验证,得出了如此的结论。

    一帆风顺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不稳定的变量, 小狗兴味盎然,有时候试图抢走对方的小鱼干, 有时候故意吵醒对方睡觉,还有的时候只是单纯好奇对方比他要小巧许多的爪爪。

    小打小闹渐渐升级,猫猫终于龇牙咧嘴刺挠了它。

    有点痛, 有点好玩。

    但总之相看两厌, 分道扬镳。

    多年之后,它们各自长大, 小狗的人生依然是旷野, 而死对头的关系忽然变质。

    它起了心思,想方设法把这只猫吃干抹净, 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直到发现这只安静又温顺的猫, 其实忍受了很多很多它不知道的委屈。

    小狗难过而愤怒, 但对方柔软地窝在它的肚皮上告诉它, 没有关系, 因为它爱它爱了很多年。

    这份爱意支撑着它们再次相见。

    在它全然不知的时候,在它挑衅斗气的时候, 在它一度忘记这只猫的时候。

    商泊云的情绪来势汹汹。

    钝痛感,怒火,不忿,无措,还有无法忽视的难过。

    商泊云抱着江麓,手又开始发抖,眼眶肿胀而酸涩,眼窝里噙着的泪水不甘不愿落下。

    太丢脸了。被发现在江麓面前哭的话。

    其实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商泊云总是会有目的的示弱。

    譬如是想要江麓答应他什么,又或者有别的要求。

    而当下,他应该强硬、应该坚决。

    道理商泊云很清楚,可一想到江麓受到的那些治疗,情绪就脆弱得令他陌生。

    他胡乱甩了下脑袋,让眼泪飞到空气里。

    “你明明不信神。”商泊云梗着声音,试图让自己语气自然。

    “但因为这个人是你啊。”

    坏了。商泊云心想,江麓在说情话上很有天分,他的眼眶更胀了。

    他继续忍着,试图不让声音变调。

    “而且,亚当抽出的肋骨变成了他的妻子。”

    “那按照这个,其实你要叫我老公?”江麓早就收拾好情绪了,这会儿声音含笑,语气居然有点期待。

    “休想!”

    商泊云贴着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

    “你是我老婆!”

    “咳——嗯嗯,对。”

    “老婆老婆。”

    江麓的余光看向窗外明亮的冬日,涣散的眼神也缓缓地明亮起来。

    他安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巨型犬音调很轻,像撒娇。

    “应该是我安慰你才对。”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做到,一切都会很顺利。”又委屈了。江麓试着抬手,打算揉揉商泊云的头发。